索廷强：火热的男人（四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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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廷强：火热的男人（四篇）

来源：个人图书馆-新用户1534Bpiv 时间：2023-08-16 11:42:53

火热的男人

路灯的阴影下，地面潮湿，空气湿润。这雨是什么时候下的。不，这雪，这肯定是雪，只是雪一接触到温暖的大地，就被暧化了。我喜欢这样，喜欢这样的早晨。空气湿度大，里面的水分形成了一个湿润的保温层，包裹着我们周围的地表。地面上的热量就不易散失，就不会太冷。不干燥，不冷，没有风，跑步时，呼吸的空气温暖潮湿，鼻子不会发酸，脸不会被冬天的冷风吹的通红。我喜欢这样的早晨。

(资料图)

跑道上有人。有人和我一样，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跑步。跑了一圈，发现跑道上有更多的人。他们走在凌晨的阴影里，看不清楚。跑道上有积水。踩着积水，或者，把积水当作上天安排的一个游戏。遇到积水处，左闪右躲，不踩它，绕过它。天上应该有月牙的，天上应该有星星的，但天暗着，星星和月亮，它们发出的冷光被头顶的这层水气阻挡在了外面。

一个人从身边跑过。他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。这怎么可能，这是冬天呀。天还没有亮，也许是我没看清楚。我不再跑步，我走，等他追上我。

他来了。他跑的不快。跑步的姿势，摆臂、提胯的动作，和跑道边上那个正在跑步的姑娘比较，没有人家谐调。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。在别人都穿着棉衣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冬天里，他却穿着短袖T恤。这是冬天，他不冷吗。他当然不冷。他中等身材，体型匀称，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。他像是某个单位上班的男人。他看起来正常，肯定不是疯了，也不像是一个神经病。他就是穿着短袖跑步的男人。在大冬天里，他是个火热的男人。

2020年12月9日

在运动场跑步

感觉冷，就开始快跑，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一个弯道和两个直道，呼吸就跟不上了。感觉这冷空气都带着刺，感觉这冷空气就是辣椒面，感觉有一束火焰从喉咙一直烧进了肺里。慢走，弯起腰，双手捂着胸口，大口地喘气。

看到你了，就是你。那笑话我的，就是你。有什么好笑的，傻子。你是傻子，笑得像个傻子一样。你才可笑，你那白色的帽子，哈哈，像婴儿戴的帽子。你是个婴孩吗。你走得那么慢，你是刚学会走路吗。笑话我，哼。还有你那双大鞋，咔哒咔哒的，那是船，不是鞋。你说脚疼，脚肯定会疼嘛，你穿着那鞋来操场跑步，噢，不是跑步，是走路，你穿着那鞋来操场走路，脚不疼才怪呢。什么，腿也疼，走得那么慢，这才走了几圈，腿就开始疼了。是前几天在马路上走疼的，现在还没有好。前几天是那一天呀。五天了，五天了还疼。娇气死了。什么，什么，你这是借口。要不，我背着你在操场上转圈吧。哈哈，就是嘛，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意思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，如果真的疼，我就背你回家。不怕什么，有什么好怕的。不好意思，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

那个老头，噢，他看了我们一眼，看就看吧。有什么好看的。还有那对夫妻，不管他们，我们管他们干什么。不就是在操场上转圈嘛，这么多人呢。你说月亮吗，还有星星，天暗着，我们看不到它们，它们也看不到我们。什么，脚不疼了，腿也不疼了。我就知道，你这会儿已经不疼了。这是缺少运动，现在活动开了，就不疼了嘛。记得有一年我膝盖疼，跑步的时候不疼，走路的时候，它就疼，你说奇怪不奇怪。哈哈，我一生气，连续爬了三个月东山，膝盖就好了。哈哈，是吧，有时候就是奇怪，都说爬山伤膝盖，那是他们爬山的方法不对嘛。什么，你想拉着我的手，不好吧，这是公众场合，这么多人看着呢。你手冷，哎，好吧，拉着就拉着吧。热火，是热火，我手一直热火着呢。我们站一会吧，把你两只手都给我，你手太冷了，放在我手里暖和一会儿。不然你会感冒的。

是不是暖和了一点呀。

你看那个人，那是谁，她是怎么了，她为什么要盯着我们看。你看她在围着我们转圈。已经转了一圈了。你听她说的什么话嘛。

运动场要关门了，一个人傻站在这里干什么。

我们是一个人吗。难道，啊，她难道看不见你。

看不见我正在给你暖手吗。

真讨厌。

2020年12月12日

三官坟

到了体育馆，夜晚的道路，在路灯的照射下，宽大明亮，像是一张发光的弓，从体育馆一直弯曲到唐湾大桥那里。过了唐湾大桥，是一个三岔路口，山根下有一排白墙红瓦的房子，房子后面是山，前面是马路，周围再没有其它房子。在路灯明亮的光线里，这地方就显得空旷，房子也就显得孤单无依。房子前面停着一辆卡车，一辆三轮车和一辆摩托车，这说明，这房子虽然孤单，但房子里还有人住。房子里住着谁，无法判断。门开时，能看到房子里有光闪烁，那是电视屏幕上的荧光。门一开就关上了，荧光那么一闪，就又回到了黑暗之中。

路上有车经过，偶尔也有几个散步的行人。一个年轻人戴着耳机跑步。两个中年妇女手挽手慢慢地散步。三个老头挺着腰板快走。三个老太婆对着栏杆外面指指点点，她们在看什么。我来到她们站过的地方。栏杆外面，白菜和萝卜在路灯的照耀下，发着绿光。

沿着栏杆向上，路灯向另一个方向弯曲，一直弯曲到了教场坝。栏杆上有一个豁口。这是通向河边的一条道路，但道路上堆了几个大石，阻断了那条道路。再看那路，上面长满了杂草和灌木，显然，就是没有这几块大石，在这样的夜晚，我也无法从这里下去。但总有地方可以下去的。我继续向前，看到大路外面另一条光滑发白的路。路看起来宽大无碍。我跨过栏杆。开始一段是水泥路，快到河边时，变成了沙石路。

沙石路和水泥路的连接处，有五个黑色的圆圈。

我知道这圆圈的意思。

在路灯远远地映射下，河边的石头，看起来不太干净。这是黑夜，干净和肮脏在黑夜里都是一团漆黑。当然，这里有黑也有白，在这不黑不白的夜里，我找了一块靠近河水的石头，坐下来。有点冷风，但不冷。从学校到这里，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钟，身体正在发热，感觉不到外面的冷。

水是黑的，石头是灰白的。对面有几个农户，房子里有灯光，房子外面有路灯。一只路灯发着白光，一只路灯发着绿光。白光暗，绿光亮，正对着我的黑水就被染上了一层泛白的绿光。在冬天河水的波动里，那绿光还有点发青，看得的时间长了，是那种青幽幽的闪光。我用手机照那绿光，但黑夜太黑，光太暗，手机相片上只有一小片模糊的浮光。

回来吧。

不急。

这是过去处决犯人的地方。

我知道。

对面的路灯熄灭了，但窗户上的灯光还在。一辆车从那里驶过，转弯时，车灯扫过了我的脸。虽然车灯比我亮，但我能看见车，车肯定看不见我。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，这冬天寒冷的黑夜里，我怎么会坐在这里。没有人可以问，没有人可以回答。感觉到冷了，但还是不想回去。感觉到，冬天的河边就应该这样，阴冷，潮湿。觉得黑夜就应该这样，黑黑的，某些地方发着白光，某些地方发着红光，某些地方，还应该发出一点青幽幽的绿光。

2020年12月13日

月亮圆了，我们一起去爬山

你说，月亮圆了，我们一起去爬山。

春天时，月亮圆过，你不在，不知道那时，你在那里。夏天时月亮圆过，我不在，不知道那时，我去哪里了。秋天时我们都在，但我们不在一起。冬天时，我们在一起，月圆那几天，要么下雨，要么下雪，要么天暗着。好像这月亮害羞，不让我们看她。

肯定是你，上次看月亮时，把月亮吓着了，害怕你，才不敢出来。

看月亮时，你为什么张大嘴巴，她又不是一张大饼，不能吃，你张大嘴巴干什么。

看月亮时，你为什么用眼睛狠命命地瞪着她，你就是爱她，也不用那么瞪着眼睛看她。真是的。

那天晚上，下着大雪，我一个人站在山顶的亭子里。顺着亭子那个角看过去，月亮就在看不见的黑暗里。虽然看不见，但我知道月亮在那里，正在一点一点地升起来。我还知道，你不知道我正在山顶上，透过满天的大雪看那看不见的月亮。什么，你知道。你正站在窗户前，看黑暗中看不见的月亮。这么说，那天晚上，我们看着同一个月亮，看着一个看不见的月亮。

天暗着，地却是亮的，亮晃晃的。路面灰白，路面之外，黑黑的，黑黑的树林。脚下的树叶看不清楚，却知道那是一片树叶。天能看到，发白发乌的天。发白的地方，后面是否有一颗正在发光的星星。月亮，月亮肯定就在树丫的上面。月亮正在那里挣扎。月亮是否看到我正在看她，她能否挣脱云层的束缚。山下有光，灯光，各种颜色的灯光从树木的缝隙里透过来，像是宇宙星空中灿烂的星河。

星星。

那不是星星，是灯光。

星星一样的灯光。

我看见了你的脸。在我面前一点点升上来的，是一张光滑的脸。是光，是一片微弱的光亮。我看到了你的眼睛。是啊，我看着你的眼睛。我知道，我无法逃避你的眼睛。这不，黑暗之中，仍有光亮。寒冬之下，仍有温暖。尽管山下灯光通明，但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一片微光。尽管世界漆黑一团，我只需这一片微光。

大地一片青灰，是月亮照的。空中的月亮，白白圆圆的。我看了一眼，月亮好像大了一点。我再看她，月亮好像更大了。她越来越大，离我越来越近。她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盘。伸出手，我想摸一摸月亮，她缩小了，投射在一面墙上，变成了一幅画。我记起了你说过的话。

月亮圆了，我们一起去爬山。

我说月亮圆了。月亮开始冷笑。她从墙上下来，变成了一个妖婆。她追我。我逃出了房子。我躲在一棵大树下面喘气。月亮被大树的枝丫支撑起来，无法抓住树下的我。她开始溶化，变成一些白色的冰块，一些白色的气流，从树缝里渗透下来。它们想在树下重新凝结成一枚月亮。我知道她的阴谋，看得清清楚楚，我继续逃跑。她快要抓住我了。前面是一个石壁，我无处可逃。到达石壁时，我向侧面滑过。月亮无声地撞到石壁上，碎裂成一道青光。青光阴冷，缠绕住我的脚。我感觉自己的脚，被那青光冻成了冰块。

我醒了，发现双脚露在外面。灯也没有关。没有关灯，我就睡着了。

2020年12月1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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